離開那天的風很大，天空中飄著雪，飛行器的起飛時間從早上開始被一再地推遲，基地外的雪地上聚著一群人，都是要跟著今天回程的飛行器回基地的。

段末愁眉苦臉地坐在一塊弄幹了的大石頭上，四處張望著。明明前幾天溫言才說過，走的這天會來送他上飛行器，誰知道早上剛睜眼這人就不見了蹤影。到處都找過了，就是不見人影。

“唉——”長嘆一口氣，段末伸出手，感受著稍微有一點變小的風速，幽怨地看著基地的方向。

“可以進去了！飛行器將在十分鐘之後起飛——”有人在艙門旁邊大喊著。

段末皺著眉頭，最後看了一眼基地的方向，便頭也不回地往飛行器走去。

“站住！”

飛行器的艙門前，段末聽到聲音轉過頭，溫言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大雪天的，額角卻還滲著汗水，臉頰有些薄紅。

段末笑瞇瞇地看著他，也不說話。溫言似乎有點煩躁，黑沈沈的眼睛像是在醞釀著一場激烈的狂風暴雨，卻抿緊了嘴唇，什麽都沒說。

飛行器上的人在催促了，段末應了一聲，依舊笑著看向溫言：“要說點什麽嗎？寶寶？”

溫言垂下眼，開口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的：“一路順風。”

段末笑意淡了，腦袋猛地前傾，在溫言的嘴巴上飛速地嘬了一口，隨即蹦蹦跳跳地躥進了飛行器。

溫言：“……”

在巨大的動力下，飛行器很快就升空了，越來越高，段末透過玻璃窗，看到下方流動的一堆小黑點裏的一個一動不動的小黑點，心臟有些微微酸疼，口中喃喃道：“等我……”

即使是新年，飛船的建造進程也沒有停歇過。沒有絕對的把握，根本沒人敢用如此珍貴的紫晶來量產飛船，或是造體積太大的飛船，因此在歷經了最初摸索的艱難與中間構架的覆雜之後，後期的建造工作對於這架唯一的‘目標’飛船來說，就十分快速了。

各項環節有條不紊地進行，與海洋中和雪林裏時不時躥出的變異動物對抗抵擋，已經是再日常不過的事情了。

雲卷雲舒雲散，日子一天天溜走，溫言坐在城墻上，看著完成度一天比一天高的飛船，70%…75%…80%…90%…心情有些煩悶，手指在半空中劃了一條光線，光線落進海裏，像一把激光刀一樣，幾只游過的海魚頃刻間便被切成了兩截。看著漂浮上來的屍體，溫言的嘴角揚起一抹愉快的微笑。

百無聊賴地看了會兒天，轉過身直直地躍下百米高墻。

落地的一瞬間，他的心臟驟然縮緊，呆楞地看著前方，在紛繁嘈雜的人群中，器械裏的蒸汽模糊了雙眼，朦朦朧朧中，段末的笑顏卻顯得格外清晰。

溫言嘴唇抖動了兩下，眼神閃爍：“你……”

段末笑得燦爛：“喲，寶寶，剛剛我可看見你虐待小動物了啊！”

溫言卻沒有理會，依舊楞楞地看著他：“你……我還以為你……”

段末慢慢向他走進：“以為什麽？以為我不回來了？”走到跟前，靠得很近，還能聞到溫言頭發上的淡淡冷香。

過了幾秒，這時候的溫言才似乎回過神來，眼神變得幽深，伸手捏上段末的下巴，手指輕輕地摩擦，聲音低沈：“你什麽時候那麽愛護小動物了？再說，那算什麽小動物，你還愛護它？你愛護我就行了。”

段末悶笑出聲，回味著這醋意滿滿的話語，越笑越停不下來：“哈哈哈寶寶，你這是在……跟幾條魚爭風吃醋嗎？”

溫言看著他越笑越瘋的模樣，愈發的不爽，直接上嘴堵住了那張發出‘噪音’的嘴巴。

段末：“唔——”

近距離的看著，溫言眼中的喜色盡現，黑黝黝的瞳孔閃爍著晶亮的光芒，像一顆上好質地的黑珍珠。段末忍不住伸手去撥弄他纖長的睫毛，抵著眼角，印上一個輕如羽毛的吻。

溫言心情很好的樣子，環住段末動手動腳，嘴上還沒有閑著：“你還來幹什麽？”

段末壞笑道：“我來宣布首批次進入太空的人選啊。”

溫言停下了所有的動作，直勾勾地看著他，看見他眼裏的笑意，反應過來自己又被他耍了一回，惱羞成怒，惡狠狠地捏住他的後頸，像只餓狼一樣咬上他的下唇。

段末吃痛，卻又笑了出聲，不知道怎麽回事，他真的太喜歡這樣的溫言了，以至於他甚至在心裏反思自己是不是被末世折磨成了一個隱藏的變態？那就真的太可怕了。

“嘿寶寶，這周圍還有好多人吶……”

溫言聞聲，立刻眼神冰冷地環視了一圈四周，剎那間，那些帶著各種意味窺視著、探究著他們倆的視線立刻變得無影無蹤，所有人就像完全沒有看到他們一樣地匆匆走過，各做各的事。

“哈哈哈，寶寶你好兇，一點都沒有路人緣……”

溫言：“……”路人緣是什麽鬼？他要這種東西來幹什麽？

“沒眼看啊沒眼看，生活如此美好，你們卻如此暴躁。”林逸吊兒郎當的聲音在旁邊響起來。

段末：“……你出去大聲說末世的生活美好，估計會被打死。”

林逸：“……算了。”

墨傾瑤興奮地抓著段末的手臂：“快，我知道你手上有這第一批人的名單，快說說，都有些誰？有我嗎有我嗎？”

“墨傾瑤小朋友，你還沒有成年，就別想了好嗎？”

墨傾瑤雙眼一瞪：“誰說的？我虛歲早就成年了好嗎？別叫我小朋友！”

“就叫！”

段末清了清嗓子，低聲說道：“好了，說就說吧，有溫言……”頓了頓，看著幾人熱切的眼神，繼續說，“還有我。”

“……什麽呀？接著說啊，還有誰？”

“怎麽就說你們兩個？是要私奔到月球嗎？”

“不要吊胃口！”

在吵吵鬧鬧的氛圍中，段末看著溫言沈靜的眸子，輕柔地對他笑了笑。

“好了，不賣關子了，我們熟悉的還有方炎、淮安、詩雅，以及另外的幾個異能者和幾個專業的研究員。”

墨傾瑤難以置信地望著他：“沒了？這就沒了？我和林逸還有卿曈我們三個呢？不應該一起嗎？”

段末有些難過地摸著她的頭，像一個長輩一樣地安慰著：“這是決定啊瑤瑤，人生的事總不能都是稱心如意的，我們小隊這麽強，都隸屬於基地那還好，若是全部進了宇宙，與地球失了聯，那損失可就大了，不能把雞蛋都裝在一個籃子裏的。”

墨傾瑤的眼淚‘唰’地就流下來了，卻並沒有死纏著，一個人默默地跑到了遠處，拼命擦著淚水。

段末他們也沈默了，他們當然明白著這一個道理——他們不可能在同一艘飛船上，至少現在不能，在這樣迷茫未知的情況下，不能。

而關於人選，方式則是基地先篩選出某一個異能高度範圍內的一批人，除了直接命令，就是對他們放出消息，由他們自主選擇去還是不去。

比如說，溫言的異能情況就意味著他是屬於‘直接命令’的那一個人，而其他的，全靠自主選擇，畢竟這樣的事，自我意願是非常重要的。

藍鯨小隊的人，其實段末在前一段時間裏，已經跟他們說明了現狀：他是一定要在這第一批人中的，他不會讓溫言獨自面對宇宙的黑暗，而墨傾瑤沒有成年，據他了解，基地對墨傾瑤放出消息，只是因為知道他們幾個不會瞞著她，做做樣子而已，就算她自己選擇‘去’，基地也不會批準，那麽最有可能的就是再在隊伍中選擇兩個，為了林逸和卿曈能夠不分開，最好事先就決定好人選，不要都選擇‘去’，最後等基地隨機地抽選，那問題可就大了。

而鑒於顧淮安和舒詩雅各自的異能，水和植物系，就算基地沒有明說，他們也知道這一次最好的選擇就是這兩個人。

“挺好的。”舒詩雅微微笑著，對於這樣的選擇，她一點也沒有後悔，反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興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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